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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生活爱吃(ง •̀_•́)ง

白城(下)

        枯骨女是生前被人侮辱欺负蹂躏的女子,愤恨而死后,化为厉鬼向人索命,因为只剩下一堆骨头,所以会用人皮伪装自己。


         顾淞觉得从一个多月前发生命案开始,甚至更早一些他被从京城贬到白城开始,生活就像一个巨大的漩涡,想要将他和他周围的一切统统卷入。他期待着本来毫无头绪也丝毫没有线索的案子随着第四个被害人也是唯一一个活着的受害者的出现发生改观,可是这唯一的幸存者似乎将案子推向了更大的未知与困境。


        云书恒很多余,真的很多余,不只是因为跟在顾淞后面跟前跟后抢吃抢喝,更因为云书恒不是白城人。而顾淞之前在醉欢楼打探到其他三个受害者都是白城人,年少无知的时候似乎一起厮混过关系还不错,后来似乎是一起做生意却一同亏了大钱最后便疏远了再无联系。顾淞本是推断凶手是他们共同的仇家寻仇凶杀,又怕人发现就故弄玄虚,可是多了云书恒这么个没受害成的受害人一下子就打破了他的推测。在这种信息不够、没有线索、白城管理体制松散、其他捕快鲜少出力、民风不开一味迷信的情况下案子很难继续,凶手留下的罪证少之又少,迫不得已之下顾淞再次来到了醉欢楼打探消息。

        听闻红衣害了风寒不便出来,顾淞便和着几个相熟的姑娘小厮天南地北的聊着聊着,顾淞却突然发现慢慢地他被云书恒盖了风头,话题也从顾淞好不容易绕到的那三个受害者身上慢慢地转为痴男怨女或悲春伤秋之事。一位姑娘喝醉了酒笑嘻嘻的指着云书恒颠三倒四的说:“这小公子生的如斯俊俏可人,莫不是南风馆派到我们这来抢生意的?这…这阵子狐妖事件闹的,都没人敢来我们这醉欢楼了。生怕赶上个漂亮姑娘是狐妖化作的。我们这门可罗雀,那南风馆倒是门庭若市了,定是能大捞大赚一笔!”逗得云书恒哈哈大笑,直道那些去南风馆消遣之人就不怕那狐妖是个公的潜伏在那南风馆这么一来更方便吸精气。顾淞气急败坏撂下一句:“莫听这书呆子妖言惑众!”便带着云书恒离开了醉欢楼,留下一堆人面面相觑。


        

        有时事情总是是这样,想要的千呼万唤不出现,不想要的却偏生找上了门。顾淞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一天之内发生的翻天覆地的事情,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挖心魔又一次出现了,一连串又死了两个人,作案手法都与前几宗不差分厘。而凶手的再次犯案似乎仓促又急切,留下不少罪证,沿着线索查下去竟是找到了醉欢楼,别人怕是不清楚,可顾淞知道那是红衣的房间。一切都是那么难以预料,上一次见面还是把酒言欢这一次便是剑拔弩张。顾淞不希望也不相信这会是红衣做的,能歌善舞的红衣、善解人意的红衣、温柔贤淑的红衣,但总归也是免不了要带回衙门受一番牢狱之苦,顾淞想可以在其他人查清赶来之前问清楚。

        可到了红衣面前顾淞不由得沉默了。一方面他不知道该和红衣怎么说,说什么,这个知晓他很多事情的红颜知己也是案子的嫌疑人。另一方面云书恒也跟着来了,作为多余出来的沉默的受害人,云书恒是真的没有看清凶手还是想包庇,若是真没看清他不会知道是不是红衣,可若他是装的怎么会一点反应都没有,没有紧张也没有倒松了口气。僵持了很久反倒是跟着来的云书恒先开了口,先是天南地北一通侃,最后竟是一针见血的问出了那句顾淞不敢问的话,红衣姑娘这是你做的么。顾淞有些恍惚了,仿佛四周的一切都混沌朦胧了,就这样似呢喃似梦呓般的重复了那句他不想问出的话:“是你做的么?红衣是你做的么?”

        顾淞觉的头很痛很晕,睁眼一面迷蒙,天旋地转。一个红色的身影向他扑来,等眼前渐渐清晰顾淞看到那是红衣,一个和平时截然不同面目狰狞的红衣拿着刀就这样刺向他。刀尖离着顾淞越来越近了,他却根本来不及躲。就这样要死在这了么?真的信错了人么?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撒在脸上,眼前一片鲜红,眼前最后的景象是熟悉的姣好面容熟悉的白衣胸口处开出一朵熟悉的曼珠沙华。

    “顾大人,你知道么?新出事的那两个人都是以前的捕快…”

    “顾大人,你是好人,好好保重。”

                        


         顾淞醒来只感觉头疼的要死,缓过来后便想去寻找两抹熟悉的颜色:白色和红色,聒噪又无赖的白色和熟悉又陌生的红色。“大捕快别找了,你那心狠手毒辣手摧花的红颜知己被他们烧死了…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啊,总之你节哀顺变吧!而且…而且她要拿刀戳死你啊!要不是我给你挡着你就死了,要不是她没刺准刺我肩上了,我就死了!再说了,你都没觉出自己最近特别虚么?头晕目眩眼花缭乱的脑子还特别不好使,这就是她在吸你精气啊!话说回来,俗话说大恩不言谢,你可得好好想想怎么报答我…”

         红衣死了,那天刺伤云书恒后就被恰好赶来的捕快们,被白城的人们以妖怪不能久留的名义烧死了,烧到最后只余下一副焦黑的骨架,风一吹慢慢飘散。一切似乎都已经结束,可顾淞在难过惋惜之余,还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这个案子背后一定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三个年少时相识却走远的受害者,新出事的两个人都是以前的捕快。顾淞想着,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老捕头和捕快们举办了一场庆功宴,庆祝这一次成功。要离开白城的云书恒也被顾淞带着过来了,虽然嘴上不想跟那聒噪的呆子言谢,但顾淞深知如果不是云书恒他还不知道能否活着。顾淞兄弟们灌了不少,酒量不好的他早早就醉了,走路都不稳了却闹着要自己回家不打扰大家雅兴。最后还是云书恒向大家表明情况感谢了照顾,表示可以送顾淞回家正好早些休息下明早好离城。


         那时正值正月十五的晚上,一轮明月如霜悬挂在墨染般漆黑的夜空中,将如纱般的月光洒向大地,洒向那座边陲的古城,洒在城中心富丽堂皇的府宅,也洒在城西破败古旧的草屋上。如此良辰云淡风轻,仿佛世界都沉溺在这静谧的魅力中。月色朦胧中,不知从何处刮起了一阵风,卷着城边大漠中的黄沙袭向古城。吹过凄清冷寂无人的街道,吹过日暮掩柴扉的人家,吹过夜半笙歌花红柳绿的烟柳巷。顾淞无力的靠在云书恒身上,任由他扶着自己,两人晃晃荡荡的走在护城河边上,茂盛的草木就像无形的巨口,慢慢吞噬了他们的身影。顾淞总觉得有人跟着他们不自觉的想往后看,却被云书恒又拽了回去踉踉跄跄的继续前行,拉扯间余光似乎瞟见了什么不对的东西,揉揉眼睛再定睛一看,顿时间出了一身的冷汗酒醒了大半。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两个人身后却只有一条影子。那一条影子孤零零的挂在同行的两个人身后,孤单又诡异。顾淞猛的推开了云书恒拼命的向前跑,好似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他。洪水猛兽,没错,那影子就像是洪水猛兽一般跟在顾淞身后,又像是多嘴多舌的小人向顾淞控诉着:看啊看啊,和你一起的那个人没有影子,他是妖魔是挖心的鬼魅。

      


        当那没有影子的一袭白衣胜雪出现在顾淞眼前时,绝望恐惧酸涩一时涌上心头。原来世界上真的有鬼,就日夜长伴他身旁。顾淞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少年,明明五官还是云书恒的五官,却肌肤胜雪明眸妙睐,漂亮细长的桃花眼就似一汪白水中的一汪黑水,吸引着人不由深陷其中无法自拔,薄薄的红唇一旦笑开了还会在脸上勾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云书恒就这样笑着走凑到了他面前:

        “顾大捕快,你既然看到了我也不瞒你了,没错,我是狐妖,吸人精气杀人挖心的狐妖。你早该猜到了啊!我若真是进京赶考为何要绕道白城,还有在醉欢楼说的话我已经暗示你了啊~南风馆,狐妖是公的,你怎么就是想不通呢?我受伤也不过是自导自演一出戏来洗脱嫌疑的!你是真的被我吸精气吸傻了发现不了,还是就这么舍不得杀我啊哈哈?”云书恒慢慢抬手,指尖闪过奇艺的光芒,他慢慢将手附在顾淞的胸口处:“大捕快,你看你这么蠢什么都发现不了,还害我被伤了让我的游戏无趣了很多,作为补偿把心给我吧?嗯?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和那些人一样曝尸荒野,你的骨你的肉我都会啃干净的,皮也会做成画皮用在脸上…”

        后面的话,顾淞都听不清了,只觉得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这次死定了吧?

                        


        再次醒来却是在一个破旧的庙宇里,四周还算暖和明亮,但看清了那个往篝火中扔树枝的白色身影,顾淞着实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捂住了心脏。那人一回头看到顾淞的动作表情,一时间忍俊不禁笑出了声,一口白森森的牙齿两颗漂亮的小虎牙倒把顾淞吓得又一个机灵,连滚带爬的退开找东西防身:“你…你是人是鬼,啊不,我是人是鬼?”云书恒走过来毫不费力的抢走顾淞手中无用的东西,塞给他一大碗还冒着热气的小米粥:

        “大捕快,别怕了。我虽然是狐妖却是没干过坏事、靠着天地精华修炼的好妖。不然,佛祖怎么也不会容一个满手鲜血的妖怪在庙里呆这么久吧?方才,我不过是逢场作戏,说给想弄死你的人听的。只有你死了,尸骨无存了,他们才不会再三番五次的想害你!我也不用再那么费心费力的保护你了。最近呆在你身边我知道了很多你想知道不想知道的有关你的、案子的、红衣的事情,你先喝着粥暖着身子,我慢慢说给你听。”

        “那些人的的确确是红衣杀的,红衣也并不是什么青楼歌姬,她甚至不叫红衣。”云书恒顿了顿说“算了还是叫她红衣吧,我还没来的及问她叫什么她就灰飞烟灭了。大捕快你知道么,《百鬼夜行抄》中记录过这么一种鬼:生时被人侮辱欺负蹂躏的女子,愤恨而死后,化为厉鬼向人索命,因为只剩下一堆骨头,所以会用人皮伪装自己,便叫做红衣枯骨女,在《聊斋志异》中也有写到叫做画皮鬼。红衣便是枯骨女,那些死了的人也不是白死的,最开始那三个人年轻时曾是地痞无赖,整日无所事事厮混一起,许是醉酒许是有意将清清白白的红衣凌辱致死。而后来死的那两人曾经是捕快,收了那伙人不少钱财便将红衣死的事情瞒了下去。

       可是红衣死的太冤了太不甘了,怨气太重到了阴曹地府都无法投胎,于是下面的人给了她一张黑旗令,可以复了仇再去投胎。红衣枯骨女执笔画人皮,以不同的样子到那些人身边寻机复仇。而最开始我的伤是偶然遇见她想阻止她被打出来的,但后来她说清了自己的故事加上手持黑旗令,我就答应了尽量帮她分散注意掩护着。是我无用,丝毫没能分散你们的注意力。最后在醉欢楼时,我本以为她是想虚晃一招就逃走,便假意挡下顺便弄昏了你。没想到她根本没想逃,最终落得个魂飞魄散灰飞烟灭。切,真是傻透了,她是消散了,她那些剩下的仇人还好好活着呢!”

       

        看着顾淞呆滞的表情云书恒不由被逗笑了,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接着说:

     “怎么,这就吓傻了?要知道披着人皮的红衣枯骨并不可怕,因为她只会害那些伤害了她的人,更加令人心痛胆寒的是你不知道,身边的人言笑晏晏的面具下是怎样的蛇蝎心肠。大捕快,你知道么?你每日的饭食饮水中都有少则至幻多则诛心的毒药,呵,你以为我想抢你那些东西吃啊?我是想救你!你也该知道为什么你最近越来越傻了吧,那些东西再吃下去你就等着客死他乡吧你,啊哈哈!呃,不好笑啊?那我跟你说个好笑的!啊?”

       “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么?你在京城得罪的权贵、你当做兄弟的那些捕快们、还有你无比尊敬的老捕头,他们都恨不得你早早死掉。且不说你在京城得罪那权贵派来的杀手,就说你日夜相处的这些人。你莫名空降到白城来头大能力强,若是老捕头致仕了你必定是接班人的不二人选,那些本来有希望上位的人定是恨毒你了。再说到老捕头,当年红衣的事情也有他的分,这捕头的位置便是用那些人行贿的钱买来的,你要是把这案子查清楚了,他即使没被红衣杀死也免不了法律的处决!于是这些人似乎是一拍即合,想借着这次的所谓的'狐妖'杀人事件灭了你,永绝后患。”


       云书恒说完,又似想起什么似的,嘟嘟囔囔的抱怨起来:“这白城的人可真是蠢透了,妖和鬼都分不清…大捕快,既然你都已经'死'了,也就别在这么个愚蠢的地方呆着了!倒不如陪我逛一逛,看看这万千世界湖光山色,好不好?”云书恒说着向顾淞伸出了手,漂亮的眸子中似有流光溢彩,引得人不由得想深陷下去,顾淞不由自主的抬起手握住了眼前的那纤细修长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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